Potassium permanganate

The tale of two cities

一个记者的采访笔记

 

LA

 

2017年6月

 

我们就坐在加利福尼亚银湖区的一家很有名气的咖啡店里，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早上8点25分。在我们面前各有一杯拿铁。是的，我们，我和Chris Pine。

 

这位电影明星到的比我早。天啊，我真的讨厌这么称呼他，但是他确实是。

 

“希望你不讨厌拿铁。”他放下书，指了指一个巨大的棕色马克杯。他的面前也有一只同样的。

 

“我曾经在替别人点饮料的时候点错了，不过他很好心，我在三个月之后才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儿知道这件事。”他笑着说，“拿铁总没有错吧，除非你对牛奶过敏。”

 

“不，我喜欢拿铁。”我问道，“你看的什么书？”

 

他把书的背脊翻过来，是西班牙文。真可惜，我对西班牙文一窍不通。“这是一本关于寻找自我的书，一个人的自我剖白。话说回来，很多好作品都是关于这个，对吧？”这时候两个人从我们的桌边经过，看都没看我们一眼。也许是好莱坞的明星太多了，采访也太多了。没什么可以好奇的。更何况他穿着一个礼拜要洗上三次的T恤，看起来是由一条长裤变成的牛仔短裤，还有黑色的人字拖。他金棕色的头发又软又乱，但胡须修剪得很整齐，他就像是LA的夏天。

 

当我把录音笔拿出来，放在桌子上的时候——这说明采访正式开始了——他还是很放松的坐着。很多明星在看到录音笔的时候会反射性的紧张，这源于记者们职业性侵犯他人隐私的名声，还有他们自我保护的欲望。但是他就那么坐着，跟我进来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毫无区别。那时候专心的看着书，现在他专心的看着我，用那双蓝色的眼睛——现在我知道那不是PS的效果了。就好像他可以回答我提出的任何问题，而且，我的确也准备问一个这样的问题。

 

但是我们还是要先谈一谈电影。

 

这位三十六岁的演员曾经带着羡慕的语气说Kevin Costner（他们一起合作过Jack Ryan系列）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就能出演《与狼共舞》这样的片子，而现在，他也有这样的一部片子了。我并不是说他之前的电影都不起眼，他演过很多大片，比如说去年上映的《星际迷航》，他也演过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。但是这一部不一样，这是一部会成为经典的电影。我这么告诉Chris的时候，他羞涩的笑了。

 

“还远远不够呢。”他这么说，双手紧紧握在一起。我对他说这可不是在奉承，这是真的。我不会说这是《卡萨布兰卡》或者是《魂断蓝桥》，但它令人耳目一新。

 

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，他松了一口气，“谢谢你，我只是……”

 

我知道他要说什么，他只是害怕被定义。这部电影的成功有目共睹，我相信赞誉的话他听得太多了。但他是那种人，别人越是赞美，他就越是害怕。他会在晚上盯着窗外，想自己是不是配得上这一切。

 

“我会那么做。”他承认。就好像告诉别人Chris Pine在每个盛大派对结束的夜晚对着星星倾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。“有时候我觉得不真实，你知道，那些礼服，香槟，电影节的掌权者之类的。他们有时候回过来对我说‘孩子，干得不错’。我确实会觉得高兴，但不是那种高兴。就好像你在往目的地前行的道路上，额外拾得的礼物，但那不是我真的想要的。老实说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，我一直在寻找。我想现在我可能有了一些答案。但这不表示我对那些给予我肯定的人们不心怀感激，我确实为此感到荣幸。”

 

录音笔是个好发明，如果是在记者需要用笔，用打字机来记录的时代，我可能会跟不上他的话。他的答案总是与众不同，总能提醒我们他在伯克利获得了英语文学的学位。但他的答案也并非令我感到意外。他从童年时就身处好莱坞的体系之中，研究他的家庭你就会发现这一点，然而他从未令自己沉浸其中。在大部分人都想同好莱坞沾点儿关系的时候，他本可以比别人更轻易地做到这一点，但他却拼命让自己成为一个局外人。

 

“这能让我清醒。”他指的是自谦这种品质。“如果有人跟我说‘你创造了经典’，我会害怕自己再也演不出更好的作品来了。这对我来说更像是个诅咒。”说完他又补充道，“我并非有意冒犯。”

 

刚刚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。所以我很高兴他能谈到这一点，以一种更为深入的方式。“没有关系，”我说，“我只是在想，你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吗？很多好莱坞明星都在害怕自己没有一部真正史诗级的作品，有代表性的作品。但现在你有了，它令你进入一个殿堂。然后你可以随意的发展，随意的挑剧本，做你想做的，不用承受这种压力。”

 

“你的说法很有趣。”他做出思考的姿态，“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在承受这样的压力，我是说，我一直想极力做得出色，但我想那是因为做演员是我能从事的最好的事业了，对我来说几乎是完美的事业。”

 

Chris曾因为“我的家人都是演员，除了做演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”的言论备受指责，人们认为他对待这项事业不认真。但那些人错了，不管Chris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到这个行业的，就像他说的，他始终都把表演看做“他最好的事业”。

 

*

 

在不拍电影的时候他都做些什么呢？

 

“看书。”他说，“我喜欢看书。你知道，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，需要交际的机会太多了，所以独处格外不易。一个人在家看书是真正的奢侈享受。”他还没有提他能把喧闹的聚会变成个人空间的能力。“啊，那次！”他再次不好意思的笑了。他的朋友证实说在很多次聚会上，他都会不知所踪，大部分是一个人站在阳台上，或者在角落里看书。

 

他不是派对动物。

 

“这可能是我并没有很多朋友的原因吧。”他自嘲说。他的朋友的确很少，特别是圈内的朋友。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，我觉得我有必要提起一个人。我想我要问得深入一些，但我不想让人觉得无礼。

 

“我知道你要提起他。”他了然的说，“我知道。”但他没有被冒犯的表情，这让我松了一口气。

 

“确实有让人很不愉快的新闻，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，并且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。”他思索着，“我们都已经把它抛之脑后，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去做。对于Zach是这样，对于我来说也是这样。我们很享受这段友情。”

 

“Zach是很聪明的人。”最后Chris这么说。

 

“如果这不是个巧合的话，他也是这么评价你的。”

 

发自内心的喜悦在他的脸上展露出一个笑容。“他是个好人，真的很好。我不想让任何人来质疑我们之间的感情。因为一些经历，我在避免和这个圈子有太多的交集。但是我可以说，认识Zach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事情之一。我们认识快十年了，挺好的。”

 

“有件事我想你应该会高兴听到。我们对你的某些了解是基于Quinto对你的描述来的。”我告诉他，“你不是那种传统的好莱坞人，他也不是，虽然是以另外一种方式，也许这成就了你们的关系？”

 

Chris一直带着那种又是柔和又是尖锐的神情在听我说话，这时候他的表情变得更为柔和了一些，而尖锐则相对来说减少了一些。“是的，”思考的表情再次回到了他俊美的面孔上，就好像他们的友情是某种深刻的，值得思索的问题。“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。你知道，在中学时代我可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朋友，其实在大学也是。他很坚定，张扬，但并不是狂妄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想要什么，不为任何人所左右。他那么从容不迫，那么充满自信。我很高兴能在这个行业中遇见这样的人，我也很高兴和他是以Spock和Kirk的关系作为合作的开始。在《星际迷航》之前，我们已经认识了，但不是太熟。在我们的交往中，我曾经有所怀疑。他那么特别，那么与众不同。”

 

“然而这种怀疑消失了。”

 

“问题是自然而然消失的。他就是在应该的那个时间，应该的那个地点，应该出现的那个人。就是这样。和他谈话很舒服，有时候我比较敏感，不想被侵犯，也不想去侵犯别人，这让我在社交活动中筋疲力尽，但他总是能停在合适的地方，那不是计算出来的，或者是装出来的。我能感觉到那种自然的气氛，他在的地方恰巧就是我想要他在的地方。虽然说两个人之间最多只隔着六个人，但是不是这世界上每两个人都能互相认识的，互相了解，彼此喜欢的。这很不容易。”

 

“你知道你能向他敞开，这很不容易。”他重复道。

 

这显然有助于他们出演一部星际罗曼史中的两位关键人物。Kirk和Spock能让我们联想到很多伟大的情谊。如果他们给新的《星际迷航》来带什么的话，那么就是宇宙中最迷人的舰长和他的大副之间感情的继承。一个坚定，勇敢，乐于挑战自我的舰长，和一个充满逻辑，忠诚的大副，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一些元素，那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。就像他们所出演的史诗故事一样，他们也在写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。《星际迷航》系列结束了，但人们都想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在电影中有所交集。Chris演了很多好莱坞重量级的制作，而Quinto似乎在向另一个方向发展。

 

“我想有一天我会参与他制作的电影。”他开玩笑的说。“你能说没有这可能吗？”

 

*

 

快到十一点的时候，采访结束了。

 

“我要去吃点东西。”他说。很可惜我不能与他同去，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，我们要走的路是相反的，这让我们连同行一段都不可能。他把帽子拉的低了些，站起来，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确很高。

 

LA浓烈的阳光下，Chris的背影渐渐模糊不清起来。也许在很多年后，他还是这样随便的穿着，随便的走在路上，还是没有很多人特别的去注意他。但是没有人会怀疑这点，他永远会是Chris Pine，他永远都会是他。

NY

 

2017年12月

 

在等Zachary Quinto的时候，我试图在纸上写几个关键词来形容他，但我很快就放弃了。同性恋？百老汇？制片人？思想者？用这些词来定义他似乎都显得狭隘单薄，他所做的事情远远超过了定义本身。

 

在他的第一部电影《星际迷航》之前，Quinto并不算是个无名小卒。他演了整整四季的《英雄》，让Sylar成为这部剧集最有魅力的人物之一。然后他就走进了《星际迷航》的剧组，尽管这系列的电影受到了很多非议，但是极少有人去质疑年轻的Quinto和Pine对Spock和Kirk，还有他们之间史诗级情感的诠释，更何况他们还赢得了Nimoy和Shatner先生的友情。

 

在凭借《美国恐怖故事》中的精神病医生Oliver一角赢得了他人生中第一个艾美奖提名后，他似乎渐渐淡出电影和电视剧的表演舞台，转而开始了百老汇的旅程，与此一同开始的还有越来越繁忙的制片工作（他有一家制片公司）。他租掉了他在LA的房子，这座房子他住了十多年。

 

他站在Booth剧院里对身边的人说，“这才是纽约”。

 

*

 

Zachary走进来的时候带着雪花。“你点饮料了吗？”他问我。我告诉他刚刚点过了，这时候咖啡店的招待送来了两只装着温热饮料的杯子。她认出了Zachary，向他要了签名，表示一定会去看他最新的戏剧，然后礼貌的走开了。

 

这是他在百老汇的第二次演出，而四年前，他还刚刚成为纽约人的时候，他在百老汇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。“我很幸运，”他把杯子捧在胸前，“第一次的经历总会是最难忘的，更何况是如此出色的剧本，还有如此出色的演员们。”

 

他承认第二次并不比第一次更容易。“每一场表演都是最新的体验，就算是同一出戏剧，第一天的表演都会和第二天有所不同。每一次都需要你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，要把自己全部的感情投入到里面去。我很享受这个过程，我总是把角色想象成我自己，比如说我们现在正在排练的，那个活在他父亲阴影下的作家，我要去找到我和他有什么共同点，我为什么会成为他。我不是想要装作自己是他，我是要把他的情感投射在我自己的身上。”

 

“那么你是方法派的演员了？”我问。

 

他爽朗的笑了，“我可不会这么说。把演员分门别类是旁观者做的事情，而我只要去思考怎样做是最适合我的。”

 

他中断自己在电影和电视上的发展回归戏剧，这在好莱坞绝对不是一条普遍性的选择。Zachary Quinto似乎做了太多不应该去做的事情。对此他的回答是，“每个出色的演员都经过戏剧的锻炼，我只是把顺序转换了一下，先是电影，然后是戏剧。我喜欢那种张力，喜欢那种气氛，为此可能要付出一些代价，但是那是值得的。”他向我列举了几个英国国家剧院还有百老汇的明星，“他们在两方面都很出色，归根到底表演是相通的。”

 

*

 

他出生在匹兹堡，在卡耐基梅隆度过了大学时代，在加州住过几年（实际上是很多年），然后来到了纽约。他的身上总带着意大利式的热情和爱尔兰式的勇气。他面颊光滑，应该是才刮过胡子。两条浓密的眉毛几乎有生命力一样，在那之下是棕色的眼睛，像是融化的焦糖。当他笑起来的时候，那些焦糖似乎要从他眼中淌下来。

 

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容易成功的人。我从没见过哪个人能够把做演员和做制作人两个工作兼顾的这样好。他在剧场和电影片场之间也很游刃有余。我知道这么说有些陈词滥调，但是赞扬他的话似乎很容易就可以说出来。

 

在排练新剧的时候，他的公司制作的电影也在拍摄之中。“我很少去片场，但是我的朋友，也是公司的合伙人，他们经常会去。”

 

“你会觉得很疲惫吗？毕竟这并不是轻松的工作。”

 

“我不知道，”他的头向左边稍稍歪着，露出一个微笑，“有时候我会给自己列一个大致的时间表，在这个时候做这件事，在那个时候做那件事。而我所要做的，就只有全身心的投入。幸运的是，这些工作都是我愿意去参与的，所以投入精力和感情对我来讲并不是负担。我爱它们。

 

*

 

“我总是说Chris想得太多，但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。”他指的是Chris Pine，他们几乎已经认识了十年。“他总是让我吃惊。”

 

对于春天的时候被人拍到的他们在LA一家餐厅前不愉快的分手的照片，Zachary回忆道：“那天我们甚至都没有吵架，我们在一起从来不吵架。这并不代表我们不会有争执，但是我们总有自己的解决办法，这些办法并不包括吵架。”

 

“如果他们能够拍到更多的照片的话，他们会发现其实我们在告别之前有过一个拥抱。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理解的。但我和Chris都不想过于注意别人的评价，我们更关注自我，这是我们的共同点之一。”

 

他们有很多共同点。“我们都喜欢看书，我们都喜欢想太多，虽然Chris出演了不少电影，但我知道他对戏剧的重视程度和我一样高。他那么聪明，那么认真，如果他想的话，他可以在任何领域获得成功。”

 

我告诉他我想听他说一些Chris的缺点。“缺点？他太敏感了，这能算是缺点吗？”他再次柔和的笑了，显然谈起Chris让他很愉快，“他真的太敏感了，有时候对于演员来说，过于敏感会伤害到自己，因为这是一个最为需要感情投入的行业。他不愿意伤害别人的程度要比他自己想的深。如果我有什么事不想和他谈的话，那么他一定不会问。如果我说出来的话，他又会全力支持。”

 

在2014年索契冬奥会举办前夕，Chris曾公开表达了对Zachary的支持：“（对于恐同法案）我有着特殊的感情，因为我是Zach Quinto的朋友。”

 

“我看了那个节目，”Zach说，“为此我很感谢他。在艰难的时候你知道有人支持你，这种感觉是最好的。当然我也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。他就是那种一个人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朋友。他不会说‘我爱你，兄弟’之类的，但你就是不会怀疑这点，永远不会。”

 

“自从春天之后，我们还没见过面呢。”他若有所思的说，“我们都太忙了。”我告诉他我六月份的时候采访了Chris，但是文章还没有发表，因为我想把他们的采访放在一起。他身体稍稍前倾，看上去很感兴趣。“那就像是《星际迷航》的时候，”他说，“他们总喜欢把我们的采访放在一起。就像Kirk和Spock那样。”

 

“Chris说过他可能更像Spock一些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角色换过来会怎样？”

 

“他确实和Spock有着共同点。他很安静，而且聪明到不可思议。”Chris曾经开玩笑说Zach在他们认识的最初以为他是个金发碧眼的小笨蛋，对于这个爱的指责Zach则有自己的辩解。“我不记得我这么想过了，那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，如果我曾经那么想过的话，那么这个想法也会很快就消失。他的聪明就像是光，没办法掩盖住。我惊讶并不是以为他是好莱坞那种模式化的演员之类的，而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，又英俊，又低调，又害羞，又聪明，他在那场聚会中几乎是最为迷人的事物，感到惊讶是理所当然的。和他在一起，无论是做一个发言的人还是倾听者，你都会觉得很舒服，他就是那样的人。”

 

至于是Kirk还是Spock？

 

“他可没有黑色的头发，”Zach愉快的笑了，“所以我还是Spock。”

END

 内个这是一篇同人应该都看出来了吧？我做翻译的话一是一定会标注文章来源和采访人，二是会标注是翻译，三是不会在这么关键的地方笔误的><